第(2/3)页 车罗风亲手奉出羽冠,羽冠上十六枚飞羽,从黑到靛蓝,到藏青,到翠绿,再到灰白、雪白,最显眼的数枚,则是祁连山巅的金鸟之羽,在天窗外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。羽冠的每一寸金纹,俱是车罗风亲手铭刻,除却金鸟之羽外的每一枚羽毛,俱是车罗风走遍长城以北的每一寸土地,为项述亲手寻来,每一颗宝石,都是车罗风重金从行商手中购来。 “这顶羽冠,是我车罗风,柔然族长,与已故柔然第一武士周甄,为我的安答亲手制成。” 车罗风上前,将羽冠放在案上,认真道:“它赶不及大单于的继任礼,五年之后的今天,权当全我当年的心愿。” “谢谢你,安答。”项述难得地一笑,修长手指拈起一枚布囊,以食中二指挟着,交到车罗风手中,又道:“大单于承天地万物,承阴山之名,祝你柔然人,来年水草丰美、子孙繁盛。” 车罗风躬身接了,退下。项述朝陈星使了个眼色,指指羽冠。 陈星假装看不懂,问:“什么?” 项述:“……” 陈星于是起身,拿起羽冠,到得项述身后,为他戴上。项述抬手稍做调整,手指却与陈星的手稍一触碰,两人仿佛心照不宣,各自缩了回去。 陈星坐定后,帐外铁勒人入内参拜。 “四海草原俱是大单于之地,普天万民……” 各族说出这句话时,各有各的风情,听来听去,陈星反而觉得还是汉语最好听,抑扬顿挫的。 “也洛萨。”项述今天心情仿佛很好,嘴角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,看着车罗风,看着石沫坤,看着一众入内朝他朝拜的族人,注视他自从五年前,便从父亲肩上接过的,绵延塞外万里,亘古千秋的责任。 石沫坤从族人手中接过一顶插有鹰羽的金冠,又道:“吾等铁勒人奉于神医此冠,以铭谢汉人兄弟朝我敕勒川诸胡伸出援手,愿千年万载,两族永不开战。” 那一瞬间,陈星顿时受宠若惊,说:“给我的吗?谢谢……谢谢!我太喜欢了!” 项述接过鹰羽金冠,不耐烦地朝陈星招了下,示意他把脑袋凑过来,随手给他戴上。陈星兀自把羽冠拨了下,说:“为什么不是你过来给我戴?” “因为我是大单于。”项述终于忍无可忍了,交给石沫坤种子,沉声道,“大单于护佑你等铁勒人牛羊成群、武运昌隆。” 帐内顿时啼笑皆非,石沫坤退下后,阿克勒族长带着王妃与王子前来觐见。 “吾等阿克勒人敬奉大单于武威……” 王妃笑吟吟地看着陈星,陈星也笑了起来,交换眼神,王妃欣赏点头,意思是这身非常好看。 “愿你等阿克勒人子孙万世、福报绵延、无疾无灾。”项述交给阿克勒王种子,说道。 其后,慕容冲撩起帐帘,带着清河公主与拓跋焱、敕勒川中鲜卑族长、长老以及一众武士入内。 “慕容冲!”陈星震惊了。 “什么时候到的?”项述随口问道。 “昨夜刚到。”慕容冲有点拘束,清河公主却排众而出,盈盈笑道:“吾等鲜卑人,盛赞大单于之名,今岁暮秋,特来朝大单于讨一赏赐,以佑全族,渡过血光之灾。” “也洛萨。”项述拈起种子,递给慕容冲,说道,“大单于庇佑尔等鲜卑人,百战百胜、武运昌隆、终回故土。” 清河公主顿时哽咽起来,眼眶随之红了,慕容冲当即怔住。陈星暗道不妙,暮秋节当天,慕容冲前来是为的什么?多半是希望获得敕勒古盟支持,要与苻坚开战了! “但今日不谈天下之事,”项述说,“好好过节罢。” 清河公主珍而重之,收起布囊,率领族人们朝项述叩谢。接着又是匈奴人、靺鞨人,高车人等等,一轮又一轮前来参拜大单于,陈星用尽了平生力气,控制住自己千万不要打哈欠,表情不免十分诡异。 项述看在眼里,简直哭笑不得。足足一个时辰后,各部终于参拜完,最后一部撤出,等在帐外的车罗风又率众而入,手持敕勒玉弓,单膝跪地。 终于开始了!陈星心想,终于可以出去玩了啊啊啊—— 项述潇洒起身,与车罗风擦肩而过,随手一摘玉弓。 陈星下得榻来,却险些一个趔趄,项述吓了一跳,马上转身半抱住他。 “脚麻……”陈星一瘸一拐跟着走了几步。 项述皱眉道:“你那么坐,自然脚麻。” 山下敲起重鼓,项述朝陈星说:“跟上。” 陈星出得王帐,“哇”的一声喊,昨夜寒风过境,竟是下了一场雪!敕勒川被白雪半掩,平地上一片金黄,三面山坡上却满是积雪,犹如画中胜景一般。 项述翻身上马,带着众人到得高台前,一回头却不见陈星踪影,正皱眉找人时,陈星却到得场前另一处,挥手道:“我在这儿!外头看得清楚些!” 拓跋焱正与陆影、肖山笑着说话,一见陈星,忙招手道:“陈星!过来这儿。” 陈星正想过去,背后却有一只手按了下他的肩膀,回头见是慕容冲,慕容冲带着他,踏上鲜卑人在西面搭的木桌,两人上了桌去,隔着人群,与射雁高台遥遥相对。 “你居然跑这儿来了,”陈星低声说,“关内没出什么岔子罢?” 慕容冲说:“没有,别紧张。”说着轻轻一动陈星,示意他别说话了,抬头看。 项述朝远处站在长桌上的陈星望来,彼此隔空遥遥对视,一身王袍在风里飞扬,手持长弓,台下重鼓铺天盖地,犹如万马奔腾,继而鼓声一收。 俊朗风采,世无其右。 陈星不禁回忆起过去,他是在什么时候爱上项述的呢?也许是在上一次,看见眼前这幕时,不,应当说,他在这一天里,意识到自己爱上项述,那未曾明白的诸多情绪所诞生的一刻,也许早在他们相遇,便早已注定。 柔然人捧出大雁,项述却始终没有看身边的任何人,目光只越过人群,遥遥看着二十步外的陈星,一瞬间,嘈杂的人群尽皆远去,敕勒川的山川与天地之中,仿佛只有他们两人。 “喂!”陈星终于忍不住了,远远喊道,“统领四海与普天万民的大单于!” 项述一扬眉,身着王服,注视陈星。 曾经陈星想尽平生所学,亦无法找到形容这一刻心情的话语,但当这一切在时光的流转中再次温柔地来到他身前的今天,很久很久以前,父亲教给过他的一首歌谣,竟是浮现在脑海之中。 上邪!陈星遥望项述,认真地唱道。 车罗风解开大雁足上系带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