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她还爱他-《待他归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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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了!”唐骞挥挥手,“等小宁身体好了,我再叫你们私下一起吃个饭。大家都是兄弟,和气生财。”
一句话,尘埃落定。
也预示着有些事,一旦有了开端,就再也无法回头……
“宁凛,宁凛。”
有人在叫他,是谁在叫他?
“宁凛,你怎么了?你醒醒……”
“宁凛……”
“宁凛?”
“宁凛!”
宁凛——宁凛——宁凛!
随着喉头一声低沉的闷哼,他猛地睁开眼。
第一眼,看到站在床边的女人,宁凛怔了怔,一时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。
很久以前在戒毒中心,他毒瘾发作时,每次闭上眼就会看到她站在身前,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,看他狰狞的脸,满身的汗,手臂上用刀划的血口子,看他像条狗一样不断喘息挣扎,抗拒体内的渴望。
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对他笑,让他快点回家,她还在等着他,说她的吉他弹得很好听了,学了很多新歌,想唱给他听。
但倘若心情不好,她就会冷漠地瞧着他,鄙夷地说,宁凛你好可怜,你就是个垃圾,没人要的垃圾。你还指望我喜欢你吗,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东西,连基本的人样都没有……
现在她为什么又出现了?
他不是,不是已经戒了吗?
她为什么又出现了?
宁凛心跳得厉害,胸腔像被火烧一样。他着魔似的伸手,指尖摸到了匡语湉的脸颊,而后又像触电一般缩回去。他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,再抬头,眼神猝然变得森冷,眉宇间大片的戾气和凶煞难以遮掩。
宁凛说:“不要再来找我了!不要再来打扰我了!你滚,你给我滚!”
他突然起身,反手抓住匡语湉的手臂,把她一把推倒在床上,然后整个人跨坐上去,死死压制着她。
“别来找我!别来找我!”他眼里都是血丝,掐着她脖子的手不断用力,“我已经好了,我恢复了,你别再来了,我已经是个正常人了!”
匡语湉吃痛,瞳孔紧缩的她被宁凛压在身下钳住脖颈,根本无法喘气,也发不出声音。她只能拼命挣扎,不断拍打他的手臂,但这样反而越发刺激他。
宁凛跟头野兽一样红了眼,完全失去理智。他哀求道:“你放过我吧,放过我吧!”
匡语湉扭着身子双腿乱蹬,却根本动摇不了他分毫。
宁凛的力气大得惊人,仿佛真要把她掐死在床上。
他看起来疯了。
也看起来,好难过。
他的额头都是汗,浑身都在发抖,明明皮肉完好,但摊开来每一寸都是血淋淋的伤口。
匡语湉深吸口气,她看着他,放弃了反抗,目光里全是柔软的心疼。
她心疼他,在进这扇门之前,她心里还堵着一口气,还是嘴硬,始终意难平。但看着这样的宁凛,她那口气倏地消失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怜惜,女人对男人的怜惜。
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,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。
不然他怎么会舍得掐疼她。
他宁可自己死,都不会舍得动她一根头发。
“宁……”
窒息感让匡语湉脸色涨得通红,她抬起手,手指抚摸上他的脸颊。
宁凛没有反抗,她轻轻地碰了碰他的眼角,安抚他:“宁凛,是我。”
声音如水温柔,让宁凛眼里的狠戾渐渐淡去,他的眼神不再骇人,整个人从疯狂的状态中慢慢脱离了出来。
他愣愣地看着匡语湉。
在他戒毒的那些时间里,他在自己看到的幻象中从没有一次碰到过她。
而且触感还这么真实。
她是真的吗?
还是,只是他看到的另一种更深层次的幻觉?
宁凛松开手,一放手,匡语湉就开始剧烈咳嗽,全身都在颤抖,像要把肺都给咳出来,转过头,对上一张迷茫的脸——他在傻傻地盯着她,神情很脆弱。
他的睡衣松了更多,一截断臂暴露在空气中,切口很丑陋,肌肉有些萎缩。
可他浑然不觉,他垂着眼,看看自己的左手,又看看面前的匡语湉,像是经历毒打后被放出笼子的小兽,拖着浑身的伤,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。
匡语湉看着他,握着他的手腕:“宁凛,你看着我。”
他抬起头,眼睛看着匡语湉,还是茫然。
匡语湉加重语气:“宁凛,看着我!”
他看向她,目光里没有逃避,也没有疑惑,只是单纯看着她。
他眼睛里很空,只是下意识地随着她的口令动作,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哀伤。
真的很像小兽。她心想,他的眼神分明是在说——你看看我,我好痛。
痛得差点死掉了。
匡语湉叹了口气,片刻后,抬手拉过他,这一次换她把他推倒在床上。
宁凛机械地由她动作,只是在她跨上他身体时还是忍不住挣扎,深深根植于体内的警觉让他一时难以接受这么亲密的姿势,他蹙了蹙眉头,掰着匡语湉的肩膀就要掀开她。
可匡语湉握着他的手,十指紧扣。她俯身下来,柔软的长发铺开在他的肩上,她毫不客气地吻上他的唇,很凶,像要把他拆吃入腹一般,在他的下唇一口咬下去,咬破了嘴唇,鲜血在两人的嘴角蹭开,淡淡的血腥味弥漫。
匡语湉看着宁凛,他睁着眼,左手和她的手交握,眉头挤在一块,眼睛直直盯着她的眼。
随着每一次的亲吻,他的胸膛都在用力起伏,但好在没有再推开她。
屋里静悄悄的,只有隐约的喘气声。
匡语湉趴在宁凛赤裸的胸膛上,眼睛正好对着断臂伤口,她看了一会儿,然后起身,从他身上翻身下去,坐到一边。
宁凛也默默坐了起来,最可笑的是,他坐直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拉自己的衣服,把扣子给扣上。
泛红的耳尖和急促的呼吸却出卖了他,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平静。
匡语湉微微转头,看他扣扣子也不去帮忙,等他终于扣到最上面的扣子的时候,她才过去,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嘴角。
她含含糊糊地问了个问题,宁凛没回答,不知听见了没有。
他一手抱着她,手指穿过她的长发。这个动作一下把记忆拉回到了那年,她十七岁,他二十一岁的那年,他现在完全能够确定,她是真实的,不是毒瘾发作后的幻觉。
宁凛感受到匡语湉温热的身体,和她亲吻自己的唇温,她的吻让他背脊都在战栗。
他抚着她的头发,声音嘶哑低沉:“我后悔了。”
匡语湉:“什么?”
宁凛想到自己那天在车库时的想法,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子。
他低头,手指摩挲着她唇边的血迹,低声说:“你同情我或者可怜我都没关系。”
匡语湉愣了。
宁凛笑起来,笑得很苦:“小葡萄,我好累……真的好累。”
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。
“你可怜可怜我吧。”他说,“我坚持不下去了。”
匡语湉咬着唇,在他说完这两句以后,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该问那个问题。
她希望宁凛没听见,但显然不是这样,因为他抬起她的下巴,让她看着他。
他的额头上都是汗,目光里隐藏了无数的话,嘴唇轻轻颤抖,半晌,他终于轻声说道——
“葡萄。”
他听见了,她的问题。
她附在他耳边问的,那句拷问灵魂的话。
宁凛喉结一滚,有些艰难地出声:“我,吸过……但是已经戒了。”
最后几个字声调迅速,带着一种生怕说慢了就被误解的仓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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匡语湉静静地看着宁凛。
宁凛喉咙发涩,小心翼翼地说:“真的戒了,我以后也不会再碰了。真的,我发誓!”
匡语湉轻轻点头。
她低头整理衣服,把自己身上的褶皱抚了抚,从床上撑起自己的身体就要下去,谁料宁凛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,她一下跌坐回床上,跌坐在他敞开的腿上。
他的气息若有似无,搔着匡语湉的耳朵。他搂过匡语湉的腰,凑近她,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侧脸。
“别走。”他低低呢喃着,“再亲我一下。”
匡语湉转头,他靠得很近,近到能感受到他身上浓浓的属于男性的气息。
这抹气息让“失而复得”四个字有了具体形状,匡语湉一下想起他年轻的时候,那时候她喜欢他,觉得他什么都很好。他也最会恃宠而骄,顺着杆子往上爬,反正她对他基本有求必应。
有的时候他也会像现在这样,撒娇不自知,明明在学校几十公里都能硬扛,可碰着匡语湉就这也不会那也不行,洗个碗都要她帮忙,把她弄得身上都是水,还哄她说:“小葡萄你快亲亲我,你亲我我就不累了。”
低暖的温度贴上来,宁凛的手从她的腰上一路上抚,握住了她的后颈。他的手很大,手背上的筋络和骨节凸出分明,掌温很高,微微熨帖着她。
他细细地端详她,越看越忍不住,低下头,又要吻上去。
匡语湉却推拒着他,不仅如此,他要去抱她,还被她三番五次地拨开手。
她的手抵着他的胸膛,在抗拒:“宁凛,你先等等。”
空气凝滞,宁凛缓慢地抬起头,盯着她。
“怕我?”他垂下眼,嘴角却是往上挑的,“还是觉得我是个垃圾?”
匡语湉心里有点酸,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描淡写:“不是已经戒了嘛。”
宁凛固执地问:“那要等多久?”
还要多久。
八年了,他等不下去了。
匡语湉坐在他的腿上,眼睛余光还能瞄到他右肩处肌理凹凸不平的伤口,她把手放下,说:“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。”
宁凛撇开眼。
他不想听她的。
放在以前,他从来不用听任何人的,尤其是她。
匡语湉紧了紧嗓子,把他的手臂握住:“你知道的,我们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。”
“哪里不一样?”宁凛说,“你刚刚都亲我了。”
“那不一样。”
“有什么不一样?”他挣脱开匡语湉的手,身体和她紧靠在一起,目光灼灼,“因为那个数学老师是吗?”
匡语湉一愣。
宁凛的心开始作痛,他抬手抚过匡语湉的下颌,脑海里先想到的是夏瑶那句“不肯死心”。
没见到她以前,他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很伟大地放手,成全她的自由和她的爱情,可见了以后他发现,那想法就是骗骗自己,他做不到,谁能做到谁厉害,反正他不行。
宁凛摩挲着那块干了的暗红血迹,哑着声说:“你喜欢他?”
“宁凛,我和他已经分手了。”
“你喜欢他你还亲我。”
“宁凛……”
宁凛绷着嗓子:“我问你,你是不是喜欢他?”
这句话说完,匡语湉怔住了,宁凛也跟着怔住了,他们都回想起了某个时刻,不是在卧室,是在江边,那天的春风料峭,他别扭地追问她,是不是喜欢那个给她写情书的男生。
时至今天,写情书的男生面目早就模糊不清,可他们的对话还历历在目,仿佛昨天刚刚发生,她还是穿着校服的稚嫩高中生,他是特地赶回来见自己心上人的警校高才生。
时间让很多人很多事都面目全非,但有些东西还是顽固地保留着最开始的模样。宁凛三十二岁了,挨过枪流过血,但对感情的处理上还是和十几岁时一样,未曾改变。
他好委屈,委屈到忍不住放狠话:“你玩我呢。”
匡语湉静了会儿,下床,捡起刚刚被丢到地上的牛皮纸袋,把球衣拿出来放在床上。
宁凛看着那发白的球衣,旧得不行了,但保存得还是很好。这衣服质量挺差的,她得多用心地呵护着,才让它留了十多年。
宁凛不接,眼里忽然浮现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慌,他掐着她的手,厉声问:“你干什么?!”
匡语湉:“你的遗物,还给你。”
宁凛的眼睛被刺激得发红:“为什么还给我,我不要!”
匡语湉站在床边看着他:“你有去看过小宁哥哥吗?我把他安葬在一处墓园里,和我妈妈挨在一起,什么时候跟我一起过去看看他们吧。”
他不说话。
“宁凛。”
匡语湉在他面前蹲下,手指捧着他的指尖:“你欠很多人一个道歉,不只是我。”
宁凛的瞳孔里出现显而易见的悲痛,他说:“道歉还有用吗?”
匡语湉说:“有用。”
废墟重建需要很漫长的时间,在那之前,他们必须给残破的过去一个正式的告别。
宁凛把球衣收进衣柜,换了衣服送匡语湉下楼。
夏瑶不知道去了哪里,他们出来的时候客厅已经没有人了,空气中残余着淡淡的香水味。
宁凛鼻子很灵:“你还记得上次在火锅店见过的人吗?一个是我朋友,姚起东。还有一个是我以前在学校的老师,江喻。再过些天起东要回西南了,老江也准备回寮州,夏瑶打算组个局叫大家一起吃个饭,她今天过来就是通知我一下。”
匡语湉点了点头。
他们走到楼下空地,宁凛转头问:“你要不要一起去?”
匡语湉想了想,拒绝了。
她觉得那种场合自己去了,或许他们反而不自在。况且她和宁凛之间还有很多事没弄清楚,在此之前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。
“过两天我们去墓园,你什么时候方便?”
宁凛把烟放在嘴边,没点燃:“我什么时候都方便。”
只要是她来找他,他都方便。
他说:“你最近小心点,我总感觉有人在跟着你。”
不是他们,是她。
那天在药膳店他碰着了徐槿初,开始以为就是徐槿初在跟着他们,被他发现了以后这种感觉却依然如影随形,而且他有感觉到,那道目光打量的是匡语湉,不是他。
宁凛心惊胆战地过了几天,让姚起东帮忙查了查,甚至还求了江喻的情面,要这片辖区的警察多照看着点。
人家卖江喻面子,答应了下来,事情也做得很好,宁凛能感觉到这阵子老街的巡警多了许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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